星辰

吴邪

归来



一个奇怪的死而复生脑洞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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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起灵是在杭州再一次见到吴邪的,那天是吴邪的祭日。张起灵从吴山居提着垃圾袋出来,一抬眼就看到吴邪站在湖边抽着烟,在打电话。

他很鲜活,侧影的睫毛都在张起灵的视野里清晰了一瞬间。张起灵脚步停顿在门边,胖子从后面拍他,“你看什么呢小哥?往前站点我锁门啊。”张起灵没有动,胖子一边探头说,“什么东西把你看得这么入迷……”

话讲一半他也愣住,两个人就在吴山居门口一动不动地盯着吴邪。几秒钟后张起灵脚步动了,快得让胖子反应不来,路人都惊讶地投来目光,看着张起灵伸出手,如铁般一把抓住吴邪的肩膀。

吴邪转过身,目光对上张起灵的。那张脸实在熟悉,胖子上前几步,这时候终于明白过来,自己看见的竟然是吴邪的脸。忍不住就多看了几眼,觉得太像,接下来就迟钝地勃然大怒。

“听说过这世界上再他妈戴吴邪面具的人,老子第一个动手卸他脑袋吗,”胖子咬牙切齿,一把拎住对方的领口,眼睛瞬息间就红透了,吴邪烟都掉在地上,抓住胖子的手,皱眉说,“胖子,先松开。”

耳边张起灵的呼吸声变得很沉重,胖子不敢置信地去看他。张起灵对胖子点点头,胖子的嘴唇就抖起来。

这就是吴邪,他们俩还能不认识吴邪?胖子亲手合上他的眼睛的,吴邪没能从草原里走出来。那时候胖子和张起灵抱着吴邪冰冷的身体,彼此都动了不再走下去的念头。胖子嚼了烟草,问张起灵,不是说死在这片草原灵魂也逃脱不了吗,那胖爷看这里的风景就挺不错。

张起灵没说话,俯身听吴邪的心跳。但那个人是再没有一点生息和血色,森白的侧脸骨玉一般。那时长期的跋涉与天授已经将他折磨得骨瘦嶙峋,与现在这幅鲜活的样子截然不同的。

胖子再开口声音直接哑了,问吴邪,“你活着?”

吴邪表情复杂,点头,胖子就也点头。他慢慢蹲下,把吴邪掉在地上的烟捡起来递还回去,就说了一个字,“好。”

那时候在草原,深入天下第二陵,漫长的地底路程里,发生了非常多离奇的事件。金万堂的死亡,黑瞎子的失常,解雨臣和张起灵的迷失。他们是行业里的传奇,却在万山之底铩羽得支离破碎,这一切的苦果加在一起,最后葬送了吴邪。每个人都因此得以离开草原,又好像也因此从来没有离开过草原。

直到吴邪如今归来。

张起灵和胖子就这么把吴邪带回了福建,走的时候吴二白来送。没有人去摸吴邪的心跳或者体温,车上一路都是沉默,到机场的时候吴二白才说,“吴邪,你回家看过你爸妈了没?”

吴邪的死讯吴二白一直没能开口转达,但日复一日的询问中吴一穷自发读懂了一切。他的追问从那天起停止,头发也一寸寸白下去。吴邪一直都沉默,到下车前才反问吴二白,“我应该去吗,二叔。”

他就算回来了,是否一切就能真的恢复往常,就算他要去,吴二白会允许吗。饶是吴二白这时候也说不出什么别的话来,只能看着吴邪清瘦的背影。到张起灵下车的时候,吴二白同他做了一个手势,张起灵也没有任何的回应。他们三个人就消失在人流里,吴二白才慢慢低下头,按住了自己的眉心。

他是看着吴邪长大的,吴邪死后,那个孩子曾经会哭会笑的样子,他看似淡忘,实则夜夜入梦。而再次回来的这个人,他是吴邪,也不像吴邪,变得这么冷情。吴二白生平第一次没有任何主意。他想他身为吴邪的二叔,九门的掌事人,他应该做的是——

可他到底是吴邪的二叔。

他需要知道吴邪是什么,会变成什么,能不能长久地留下。但他做不到面对面问自己的侄子这些话,这是吴二白这辈子第一次畏惧言语的残酷。后来他打张起灵的电话,张起灵果然没有接,他对吴邪的放任态度已经放在明处,吴二白又挂断。那时张起灵在雨村的院子里捣蒜,手机在桌面上一遍遍震动,吴邪看了一眼,问他,“我二叔电话,你不接?”

张起灵说,“你接。”

吴邪笑了,摇头,“我也不敢接。”

胖子在厨房里擀好饺子皮,端在案板上拿出来。吴邪顺手拿起一个包了,刚封口,他自己的手机就响起来。顺手在胖子的围裙上擦了下面粉,吴邪就接起电话,脸上带笑的表情完全没有变化。

“喂,”吴邪说,“二叔?”

胖子低头看他包的那个饺子,形状大小都是吴邪从前的风格。可现在他接他说不敢接的电话,表现得比从前任何一次面对吴二白还要从容。张起灵和胖子的动作都不变,听吴邪对电话讲,“二叔,您在我这里有什么不好问的?”

吴二白在那边说了什么,胖子忽然之间就不想听。他忍住拔腿要走的冲动,听吴邪回答吴二白,“嗯,应该不会。还不稳定。嗯,正常。”然后吴邪忽然笑了,“有的,二叔,我怎么会没有。”

胖子看张起灵,张起灵本来熟练包饺子的双手顿了一下,他垂着眼帘,看不出情绪。吴邪又说,“您同意的话,那就下个月吧,我再不露面,我爸真会以为我死了。”

死字一出,张起灵闭了一下眼睛。胖子叹笑一声,看着吴邪放下电话。吴邪说,“我二叔问我还有没有良心。”

胖子嗯一声,“你肯定有。真没有良心,你就不会回来。”

张起灵忽然问,“他还问什么?”

“问我会不会再死去,我说应该不会了。就叫我回去看爸妈。”

张起灵点头,三个人都不再开口。其实每个人的想法都一样,知道是吴邪本人,知道不会再死,就足够了。了解得太多,害怕就戳碎了吴邪这个人。

天色暗下来,开始下雪,胖子和吴邪支起顶棚。一会功夫张起灵手底下过去十几张饺子皮,吴邪看了几眼,他指尖纷飞。吴邪就随口说,“闷油瓶,不许卖弄手技。”胖子一下呛了,边咳边笑,吴邪问他,“什么意思?”胖子说,“谁准你叫瓶仔大名了?”

这一刻终于觉得他回来了,吴邪回来的这个冬天格外冷。他后来跟胖子张起灵一起去看望父母,那是吴邪回来后第一次流下眼泪。他的人回来了,情绪却好像还在缓慢地恢复中,到自己家楼下还是异常平静的,敲门的瞬间却紧张得脸色发白。那天吴邪对父母下跪,脊背颤抖,老夫妻摸着他的头发泪如雨下,反而让胖子觉得欣慰,想起当初和张起灵离开草原时的情境。

他是固执的人,连金万堂的尸体都不会放弃,就绝不可能把吴邪一个人留在地底下。可是行走万山之底的旅程,进行到后来,他们也学解雨臣的队伍,每人记一份笔记。吴邪死去的那天,最后一页纸张上,他的字迹力透纸背,格外飞扬。

-我如果有意外,你俩一定要先出去。不要带上我。等我找你们。

最开始,胖子和张起灵守着他。吴邪的尸身一直没有腐烂。第三周,资粮将尽,胖子收拾了背包,和张起灵一起离开。胖子隐约察觉到,如果不是为了自己,张起灵也许不会再离开——而他自己,如果不是因为觉得张起灵不该停在这里,可能也没有力气再折腾下去。因此关于吴邪的遗言,他俩谁也没再提起,心怀的那点微弱希望,风吹火苗一般一吹就熄灭的东西,已经经不起任何的深究。

而此时,距胖子和张起灵离开草原已经整整三个年头,吴邪真的回来了,跪在父母膝下,面带血色的,熟悉的举止与表情。他在龙脉里究竟经历什么,他与那里的神秘力量有过怎样的对话,产生了怎样的联系,才使他预言了自己从死亡中的归来,这些就同样成了不必深究的事情。

吴邪的父母最终留他们三个一起过年。吴邪和张起灵开车去超市置办年货,是在路上,吴邪第一次开口问了张起灵,“这三年你过得好吗?”

张起灵沉默,吴邪开玩笑,“不说话就是不好。”

窗外车流汹涌,车内却极静,瞬息间,三年时间如灯飞过。张起灵看着吴邪,静静道,“你那时候就知道。”

当吴邪最终决定对龙脉做出献祭,在那时候他就知道,活着的人将为此痛不欲生。张起灵发现他的时候,已经太迟。他是在张起灵的怀里停止呼吸,变得冰雕一样僵冷。张起灵从来是没有什么情绪的,可那瞬间的爱与恨,通通都强烈得让他浑身颤抖。

“所以我才回来。”吴邪说。

他是温热的,一开口,白色雾气化开在零下的空气里。杭州的雪一直没有停,冬天的冰冷气息笼罩了这座城。纷飞的雪霰漫天落下来,吴邪从中回过头,对张起灵一笑。他的面容在张起灵眼里实在黑气横溢——已经是祭品的人,所依靠的不再是生命的力量,他再去感受人世的情义,那之中也始终隔着一层生死的薄纱。

从一开始见到他,张起灵就清楚。

张起灵说,“谢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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