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辰

吴邪

【瓶邪】台风过境



瓶邪

恶俗式一见钟情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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吴邪第一次见张起灵,是在便利店里,第二次见张起灵,是在小区跑道上。两个人的作息过于颠倒,导致一周后,第三次见面,他才意识到张起灵是他的对门。当时吴邪提着两包菜,在兜里掏钥匙,张起灵就从电梯里跨出来。

张起灵长相很好,但也很冷,吴邪一时犹豫要不要打个招呼,最后笑着点了个头,张起灵没反应。吴邪别过头,张起灵却站在他身后问他,“要帮忙吗?”

吴邪愣了一下,才意识到他掏钥匙那只手看上去快要骨折——三根手指在衣服兜里,小指和无名指上勾着塑料袋。

“没事,”吴邪说,把菜放在地上,若无其事地说,“之前忘了。”

张起灵点点头,返身走了。两户之间隔着一个很长的露天走廊,分别有两部电梯,今天那边肯定检修,他才会从这边上来。吴邪看着风把张起灵头发吹乱,想这样一来邻居相遇的可能性比楼上楼下还小。

胡乱想着,手在两个口袋里都摸了一遍,确实都没有钥匙。他对着门愣了一会,打电话给物业,对方给了他合作开锁公司的电话,并建议最好第二天早晨再拨。

吴邪把菜放下,往回廊里迈了两步,风超级大,他本来梳上去的头发一下子贴在额前。

得去住酒店,不过不能提着两袋蔬菜,放在门口也不好,他想了想,想起刚刚张起灵主动问他要不要帮忙。面冷心热。这么想着就把两袋蔬菜提起来,去敲张起灵的门。

门过了一阵子才开,张起灵穿了件睡袍。吴邪愣了一下,赶紧说,“不好意思…”

“没事,”张起灵说,向后让了让,似乎邀请他进去,吴邪赶紧摆手,“没带钥匙,准备住酒店,买的菜可惜了,你看帮忙吃了可以吗?”

张起灵没说可以,也没说不可以,又往后让了一步。外面风确实大,吴邪只好先踏进去,张起灵才接过他手里的菜,“台风快来了。”

“是啊。”

张起灵问,“要不要住我这?”

非常自来熟。

吴邪没答话,张起灵又说,“有客房,暂时没人住过。”

吴邪当然对户型很了解,他还知道客房的落地窗不比主卧小,从张起灵这一边,能看到灯火盘旋的高架桥。

“会不会太麻烦了。”吴邪说。

张起灵已经提着蔬菜走进厨房,“不麻烦。”

他的冰箱显然空荡荡,两袋蔬菜,不用分拣就塞进去。吴邪低头找拖鞋,张起灵好像背后长眼睛,“深蓝色那双。”

吴邪换好,依然对住进陌生人家里感到局促,张起灵倒是很自然,走来走去,进进出出,最后抱着一沓东西来到客厅里。

“都是新的,”张起灵说,“你想洗澡的话。”

一条浴巾,一件睡袍,便携式洗漱用品,竟然还有条男士内裤。

吴邪,“……”

他去三叔家都没被这么周到地招待过,看来邻居果然面冷心热。吴邪笑着说,“谢谢啊,今天真是麻烦了。”

张起灵摇摇头,走了,房间里很快传来水声,是在洗澡。吴邪赶快也拿着东西进了客房的浴室,外面风声逐渐大起来,他住得高,每年台风季都感觉全世界都快要被吹塌掉。

一夜好眠,第二天就睡过了头。吴邪醒来时张起灵已经没了人,餐桌上留着纸条,说出门有事,开锁公司来之前,可以先在家里休息。落款是他的名字,那是吴邪第一次知道他的名字,下面跟了一串数字,看上去像电话号码。吴邪不知道他留电话的意图,但是认真存进手机里。

十二点前开锁工人上门,吴邪得以踏入家门,给自己煮了碗面。买的菜都留给张起灵了,他也不至于再带回来,但因为台风,他又出了趟门。在超市采购的时候,收到张起灵第一条短信。

-你走了?

吴邪回复他,嗯,在超市,你有什么要带的吗?

-没有。

-注意安全。

吴邪看了手机一会,脸上在笑。心情好就容易多买,再回家时,手上的东西比前一天多很多。天黑前他做了菜,在桌上摆好,联想到张起灵空荡荡的冰箱,拿出手机给他发了条短信。

-我做了饭,要来吃吗?

其实现在不流行发短信,但是对方先开的头。张起灵没有立刻回复,吴邪等了几分钟,外面直接响起敲门声。他忍不住又笑了,开门时还没收回嘴角,张起灵站进来,忍不住也淡笑一下。

“你笑什么?”张起灵问。

吴邪给他找拖鞋,“没什么,笑也要管?”

你总是在笑。

这样的话张起灵没有说,只是低头换好了拖鞋。吴邪说,“洗洗手,”就进厨房盛饭,张起灵熟门熟路走向洗手台,一路上打量了吴邪家里的摆设。舒适,温馨,书房的门没有关,能看到里面乱飞的手稿。

吃饭时吴邪开了电视,新闻里讲些冠冕堂皇的话,两人沉默地吃,吴邪手艺不错,张起灵没有夸奖,但添了饭。他添饭的时候吴邪又笑了,然后听到电视里说,台风的方向转移。

怪不得雨那么大。

“台风到这边了,”张起灵出来时吴邪问,“你还要不要上班?而且我看你家里没买什么吃的。”

张起灵沉默了一会,说,“那就不上了,明天去趟超市。”

“嗯……”吴邪品了品他说不上班的语气,又说,“天气太差就不要去了,我今天反正买了很多。”

他们的城市虽然临海,但很少被台风正面登陆,雨下得整座城市都灰蒙起来,灯火也水粉似的被化开,整个房间仿佛一座孤岛。两人在客厅的窗前站了一会,吴邪把喝到一半的红酒拿出来,张起灵默契地没提要走。

他们就聊天。

“见过你好几次了,”吴邪靠在窗上,大扇的落地窗使雨中的城市成为他的背景,他笑着讲,“没想到是邻居。”

“我们半年之前见过。”张起灵说。

吴邪惊讶地看他,“之前?我不可能……”

他想说他不可能不记得,但是没有说完,张起灵也没有补充的意思。吴邪后面就说了些有的没的,又提到物资,吴邪说,“我倒是可以不出门。”

“嗯,”张起灵说,“你可以在家写稿子。”

吴邪惊讶了一下,然后笑了,“你知道我啊。”

他写过一些探险作品,年轻群体中很受欢迎,最开始吴邪还接受过访谈,流出了一些照片,结果微博开始涨粉,一些小女孩子在评论里叫他宝贝,往后他再也没有公开露过面。

张起灵点头承认,“我一直在看你写的书。”

他坐在那里,两条腿舒展着,脸上淡淡的,说一直看吴邪的书。吴邪顿时感觉受宠若惊,下意识喝了口酒,问张起灵,“我们到底在哪里见过?”

过了一会,张起灵说,“墨脱。”

难怪吴邪没有印象。

比起写作吴邪其实对摄影更有兴趣,他有一点天分,但也只是一点。去年在墨脱,大雪封山,他本来野心勃勃要拍一组照片,结果得了雪盲症,在喇嘛庙里龟缩了很多天。那时铺天盖地的雪,他状态时好时坏,视线始终模糊,但心情不错。张起灵对他有印象,可能是从未见过笑得那么开心的盲人。

“……”吴邪说,“哦,墨脱啊。”

张起灵看出他尴尬,转移话题道,“我把你的菜给你提过来。”

吴邪说,“干嘛?你吃呗。”

张起灵说,“我不做饭。”

吴邪看了他一会,笑了起来,问他,“不会做啊?”

张起灵去过很多环境极端的地方,进食的目标是安全和饱腹,对在厨房消磨时间并没有兴趣。不过他没有解释,因为吴邪问他,“那你这几天上我这吃吧,外卖也不好点。”

台风在这座城市肆虐,墙壁以外就是狂风暴雨,连接两户人家的回廊在这样的环境下像是摇摇欲坠的独木桥。安全起见张起灵带着日常用品住进吴邪家里,有时他们站在窗边,会发现白天黑夜没有区别。阴暗的,遮天蔽日的乌云在城市上空盘旋,一次吴邪说,“把窗帘拉上吧,”他们就在房间里开灯,宛如度过漫长而灯火通明的极夜。

雨最大的时候,他们又聊起墨脱。

“那时候挺开心的,”吴邪比划眼睛,“虽然半瞎了,不过想象之中的雪山总是最美的,那里的夜空应该是透明的深蓝。”

吴邪说得没有错,他没能完整地看过墨脱,可他笔下的墨脱最为传奇。

在喇嘛庙的时候,吴邪是用纱布绑着眼睛的。喇嘛庙之外,触目所及是辽阔无垠的雪原,雪最大的几天,张起灵借宿在吴邪的隔壁,他去领斋饭时,小喇嘛拜托他为隔壁的先生也带一份。

“先生不能看雪,他见到雪双眼会流泪。”

张起灵为他带了三天的饭,每一天都看到他蒙着纱布的笑脸。他的眼睛是什么样子的?是一个傍晚,天空暗下来,层云呈现一种剔透的深蓝,本来明亮的星一再淡去。小喇嘛在院里大声说,多美丽的夜空。

吴邪虚掩的门被从里面推开,那样的力道好像破开什么桎梏,他一边大步迈出一边扯开了缠绕的白色纱布,白色在深蓝色中飘展。吴邪的眼皮薄红,在睁开的瞬间流出泪来,他往远处眺望,仿佛看过了天空又看向了雪原,但他实际上已经严重失明,视野中只有模糊的色块。张起灵的动作比语言要快,捂上吴邪眼睛的瞬间,小喇嘛在一步之遥的位置奉送了一个友善的微笑。

吴邪的眼泪是温热的,他微微低头,对陌生人说,“谢谢。”

那时张起灵知道这作家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,但无论如何,张起灵见过了吴邪的眼睛。

晚上吴邪浏览张起灵的摄影作品,在铺着长毛毯的飘窗上,他把电脑放在腿上,看张起灵见过的世界角落。张起灵时不时看来一眼,好像担心窗外的狂风会把他卷走。吴邪看得专心致志,最后感叹,“真厉害,你去过这么多地方。”

张起灵说,“你也是。”

他们的足迹很多是重合的,墨脱的冰雪,古潼京的白沙,广西的瑶寨。很多地方吴邪都有点想问张起灵是不是看了他的书才去拍照,就开玩笑,“你跟踪我啊?”

张起灵承认,“想看看是不是你写的那么有意思。”

“那你觉得有意思吗?”

张起灵说,“墨脱最有意思。”

他说起这种话来,面无表情又诚诚恳恳,吴邪被逗笑了,折起的双眼皮薄薄一层,弧度柔和。张起灵想他怎么那么喜欢笑,他看了吴邪一会,突然说,“风停了。”

不绝于耳的风声乍然停止,世界安静得过分,吴邪静了几秒,跳起来,一把拉开窗帘。外面风平浪静,天空中一层稀薄的云彩,星星闪烁着。

“台风眼,”吴邪穿上拖鞋,往客厅奔,“你拍不拍照?”

吴邪开了一扇窗,飘来城市少有的湿润的雨的味道,张起灵站在他身后,随意用手机拍了一张,吴邪看了一会,说,“也太神奇了,是不是?”

“嗯。”

小区里很多人开了窗,逐渐有人声,但并不嘈杂,更像是孤岛现出人烟。物业给夜光跑道开了灯,蜿蜒的灯带与星空辉映,吴邪回头去看张起灵,他的面容隐在暗处。

“怎么了?”吴邪问。

他转了个身,张起灵按住了他肩膀,吻上来,一开始并不热烈,更像是如屡薄冰的试探。吴邪本来要推开他,想问问你怎么这么自来熟啊?但最后还是伸手环了他肩膀。张起灵的呼吸就烫了,唇舌凶狠起来。吴邪被完全抵在窗上,身后是台风眼过境时的晴朗夜空。

这时候,反而想起第一次见面。在便利店里,他穿黑色的卫衣,从冰柜里拿出一罐无糖汽水。吴邪盯着他看了太久,他若有所觉,转身投来了平淡却令人怦然而动的那一眼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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