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辰

吴邪

【瓶邪】不熄的灯


恢复记忆的过程,有bug就忽略吧(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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失去记忆的第二年,张起灵才开始做梦,这比张海客预料的晚了足足半年,他派人去查吴邪的落脚处,一周后,消息还没到,张起灵先问他,“我好像梦见你了。”

“操,”张海客手里的东西差点掉了,下意识一把盖住脸,“——那可不是我!”

张起灵不意外,似乎早知道梦见的不是张海客。他在沙发上坐下来,问张海客,“他是谁?”

“你的一个…”张海客想了想,“好朋友。”

“他死了?”

“没有。”

张起灵向沙发里靠一下,问,“张家人?”

“也不是…”张海客说,“你别问了,过一阵子,呃,我带你找他。”

两个人无声地对峙了半晌,张海客头一回觉得,顶在脖子上这副长相似乎冒犯了什么。他向后退了一步,摆摆手,张起灵就收回了目光。

“这周别接活儿了,”张海客说,“定好票我来找你,新的香我带来了,坚持用。”

张起灵坐在沙发上,似乎有点出神。其实他和吴邪这许多年的破事已经是陈芝麻烂谷子,可张海客突然就来了一点兴趣,他把族人带给张起灵的东西都放下,坐下来问,“你梦见他什么?”

“雪山上,”张起灵说,“他提着一盏灯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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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福建的那天下着雨,张海客在机场买了一把伞,走上接机坪时他想问问张起灵有没有觉得熟悉,话在喉咙里滚了好几滚,没有问出口。

换车的间隙,张起灵突然问,“我来过这里吗?”

“在一个村子里住过很长时间,”张海客试探着说,“和你那个朋友一起。”

这件事他以前没有告诉过张起灵,张起灵听完没有说话,接下来的路上一直显得很沉默,让张海客也没什么话说。他们的目的地是雨村附近的一个小镇,吴邪租下来的院子在这里。张海客租在他隔壁,推开院门的一刻忽然觉得自己仿佛半个皮条客。

“我得提前和你说,”张海客提着箱子,在裤兜里摸房门钥匙,“你那个朋友,他实际上也失忆了。”

张起灵探究的目光盯在了张海客的脸上,张海客硬着头皮装作不知道,过了半晌,张起灵说,“梦引香对他有用吗。”

话音落下张海客推开了房门,一股潮湿的味道飘过来,他往后退几步,情真意切地叹了一口气。

“那东西就是他以前给你找的,我给了他一些,用没用就不知道了。”

这晚张起灵点上香,睡得很早。开始做梦后他对恢复记忆显得迫切,张海客毕竟不能把那样长的人生如数家珍地讲述给张起灵,而曾经这么做的人也已经迷失在了时间的长河里。

张海客自己在院子里坐了一会。福建这个地方在这么多年后,能催生见证者很多感慨,他远远望见马路上昏黄路灯,在细雨里显得遥不可及,于是忽然就想起张起灵口中,吴邪提着的那盏风灯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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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是晴天,他们去拜访隔壁的新邻居,彼此陌生的老朋友。张起灵提着几块茶饼,出门前问张海客,“他叫什么名字?”

张海客顿了一下说,“吴邪。”

张起灵的脚步停下来,而张海客避开他的眼神,张起灵皱着眉问,“是你说过的那个吴邪?”

张海客点头,张起灵就平静地说,“可他活在本世纪初,他也不是张家人。”

相隔近百年,福建的阳光一如既往浅淡,张海客在这样的情景下突生荒诞感,他不由自主地弯了一下嘴角,回张起灵,“可你给他纹身了。”

当年震惊过他的事情,如今反过来震惊本人,张起灵的脸上终于出现诧异的表情,他问张海客,“我和他什么关系?”

“朋友关系呗,好兄弟,”张海客说,“还能是什么,我又没见过你们接吻。”

敲吴邪门时张海客仍然在回味刚才自己的话,但吴邪开门很快,湿着头发,脸上有水珠,开门的瞬间和张起灵四目相对了一下,两人都是一愣。

张海客先打破僵局,笑道,“你总是显得比我年轻。”

吴邪见过他,两个人笑笑,吴邪向后让了一步,说,“我刚洗完澡。”

张海客毫不客气地迈进去,张起灵跟上,吴邪关上门,斟酌了一下,还是直接问,“你们特地来找我吗?”

张海客闷头胡乱答应了一声,反而是张起灵又一次回头看过来。吴邪很白,沾着水在阳光下几乎是透明的,和梦里他站在雪山上的样子很像。

张起灵说,“我们住隔壁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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吴邪当场敲了他们一个茶饼,拿大玻璃杯给每人泡一杯,按照张海客对他的了解,这是不悦的表现。这让他有点讪讪的,看吴邪坐在对面脸上带着客套的笑,一时都有点觉得恍惚。

很多年前他模仿过吴邪的言行,但那种真诚很难效仿,后来吴邪出离了人世,也没有让张海客觉得疏淡过。直到前一年,他和张起灵在旅行途中,一座城市的两端,同时忘记前尘往事,就此失散。张海客再找到吴邪时,他已经顺着银行流水上的一笔投资追查到香港。

当时吴邪反问,“你说我和我的朋友一起失忆了?”

张海客说是。

吴邪问,“他恢复记忆了?或者有迹象?”

张海客说没有。

吴邪问,“你又是谁?”

张海客说,我是他的族人,也是你们的朋友。

吴邪问,“你也活得很久?我有这样的家族吗?或者亲朋好友?”

张海客说,据我所知,没有。

他说的不过是实话,可吴邪听完之后脸上那个笑,让张海客后悔他吐露的每一个字。一笑之间吴邪仿佛摒弃了人世,张海客那时候才知道这世上并没有时间熄灭不了的灯。

吴邪离开香港时他去拦他,张嘴却说不出话来,吴邪温和地说,“你说我的那个朋友?也许等我们都想起来点什么再联系会比较好。”


张起灵突然伸手拍了拍张海客,他才回过神来,大玻璃杯里热气还在冒,吴邪要笑不笑看着他,又问了一遍,“你来找我的意思是,”指着张起灵,“他想起来什么了?”

张海客反射性喝了口茶,然后两眼紧盯着漂浮的茶叶,跟张起灵说,“你自己讲。”

张起灵看着吴邪,还没有开口,吴邪先对他说,“其实我梦见过你几次了。”

张海客立刻振奋道,“你点了梦引香?”

“点过,”吴邪说,“很有用,我想起来了一些人。”

“然后我查到,他们都死了,”吴邪又露出那种温和的笑,“——我就没有再点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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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吴邪院子里出来时,张海客联想到一个词是落荒而逃,尽管张起灵表现得毫无波澜,他自己却感觉到如坐针毡。吴邪没有说他想起来什么人,可张海客记得,他曾经父母双全,呼朋唤友,似乎对他来说,恢复记忆不过是在重温这些人的死亡。

他们去附近的超市买一些生活必需品,路上张海客问张起灵,“什么感觉?”

张起灵说,“什么?”

“你觉得吴邪。”

张起灵理所当然地没有回答,张海客自己默默给出了评价。

一把封了鞘的剑。

这是让人伤心的事情,美玉腐朽,宝剑封鞘。张海客挺难形容这种遗憾,觉得张起灵能在这时候失忆未尝不是一种幸运。

“你有没有想过,”张海客说,“他也许永远不会再点梦引香了。”

张起灵也没有回答。

两个人分头行动,张起灵不知道在哪里买了一些花草种子,张海客不能不联想到吴邪那郁郁葱葱的院子,他探寻地看着张起灵沉默的侧脸,张起灵却忽然开口了。

“我又梦见他几次,”张起灵说,“你说我进过陨玉,是他在下面等我吗?”

“……”张海客干涩地说,“等过。”

“我还梦见一个院子,外面有瀑布声,我们养了两只狗,”张起灵说,“你真的没有见过我们接吻?”

这话从张起灵嘴里说出来,对张海客无异于五雷轰顶,他差点要同手同脚了,结巴了几句,才问张起灵,“你见过…你梦见过?”

张起灵说,“其实重要的不是我梦见什么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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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海客在福建逗留了五天,期间和吴邪吃过两次饭。他离开的机票订在晚上,而张起灵把合同续到了和吴邪一样的半年。

“他要是一直铁石心肠,你就回香港,”张海客跟张起灵说,“其实族里有些人是盼着你俩就这么了断的,不瞒你说,你和他在一块这些年,根本不管族里的事情。”

张起灵在晒被单,对张海客的话显得无动于衷,梦引香越点,张海客越觉得曾经给吴邪纹身的那个张起灵又回来了,从前这也不算是坏事,可当下的一切让他觉得命运是多么弄人。

张海客把行李箱扣上,叹了口气,张起灵却回过头来问,“最后一次守门,不是张家人来接的?”

“是吴邪,”张海客认命般说,“你进去时,也是他追上去的。”

张起灵点点头,“我梦见过。”

他又回头把被单抖平,张海客于是发现这件事其实是死局,吴邪拥有过太平凡美好的过往,于他而言恢复记忆意味着无休止的失去,而对张起灵而言,毕生的温暖却是通过想起吴邪而找回的。

这不对等。

一瞬间张海客觉得眼眶发痛。

吴邪敲门进来时张海客刚叫了车,两人打了个招呼,吴邪似乎从不好奇他们面容的相似,只是眼神很平淡地扫过行李箱,“要走了?”

张海客指张起灵,“他不走。”

吴邪笑了一下,“他不是最爱玩失踪么。”

说这话时张海客已经拎着行李箱走到了门口,闻言猛地回过头来,吴邪静静看着他,

张海客哑声问,“你点香了?”

“又点了,”吴邪说,“不知道为什么,那天见了他之后,我决定继续点。”

张起灵已经看了过来,一双眼睛如同两泓深潭,吴邪回视过去,说,“我好像失去挺多的,但也得到了些东西,是不是,小哥?”

他们还说了什么,张海客没有再听,他推门出去,恍然想,是时间过去太久了,以至于他忘记,关于张起灵的事情,吴邪是从来不计较得失的。

看来这世间确有不被时间浇熄的灯火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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